老易的手背被曬成暗紅色。
老易有一雙飽經滄桑的手。手背被曬成暗紅色,皮膚已經有些松弛、皺紋密布,手指和手掌上也已經磨出了繭子。被曬干了的泥灰讓這些褶皺和紋路顯得更加清晰,指甲縫里偶爾還嵌著黃泥。
(資料圖片)
這也是一雙彈奏鋼琴的手。在88個黑白琴鍵上,它們能演奏出各種耳熟能詳的曲目。但在過去的近三十年里,老易用這雙手組裝過玩具、電子元件,握著鐵鍬和過水泥,洗過碗,干過建筑短工,幾乎沒碰過鋼琴。
一個偶然的機會,老易找到了一個可以免費彈琴的地方。這雙平日里與水和泥打慣了交道的手,再次有了鋼琴可彈。
工人下工后偶遇公益鋼琴,演奏令圍觀市民鼓掌
這次演奏純屬偶然。4月16日上午,老易和三個工友一起去華強北附近工地上干雜活。下午收工準備回去的路上,老易看到路邊有人在彈奏鋼琴,詢問中對方告訴他,這是一架公益鋼琴、大家都可以來彈。老易靦腆地表示想試試,對方熱情地起身把位置讓給老易。他把手在背后的衣服上擦了幾下,用雙手拍了拍灰,坐定后,他開始用仍帶著些灰白的手指敲響琴鍵。
老易在華強北彈奏公益鋼琴。
一開始的演奏有些磕絆,《致愛麗絲》的曲子并不十分準確,但后續老易逐漸熟練起來。一曲完畢,圍觀的市民為他鼓掌喝彩,并說他“一看就是學過的”。在大家不斷的“再來一首”的要求下,老易繼續演奏了《粉紅色的回憶》、《梁?!返冉浀淝?,彈奏得也越來越熟練。
過程中,老易不時靦腆地笑著,眼睛彎成了縫,眼角和臉頰上的肌肉笑出了褶子。當曲子彈奏順利時,老易輕輕搖晃著腦袋、沉醉其中。演奏到磕絆的地方,老易自己也笑開了,周圍人也為他鼓掌鼓勵。老易說,當時有那么多人圍觀自己“還有些緊張”,因為自己跟周圍人顯得有些“格格不入”,他們“還給我鼓掌”。
老易手掌上的繭子。
但就是這樣一段老易自己覺得有些“格格不入”的視頻,在被他的兒子傳上短視頻平臺后,收獲了20多萬的點贊。視頻中,戴著黃色安全頭盔、身穿橙色安全馬甲和迷彩長褲的老易坐在鋼琴前演奏,他的工友和圍觀市民們都帶著笑容聽著,沒人注意到他小臂上和袖口上已經干了的泥點。
當一曲激昂的《黃河大合唱》演奏結束,老易繼續用手輕輕撫摸、擦拭著琴鍵,帶著靦腆的笑上下打量這架鋼琴,沒有起身。
近30年幾乎沒碰過鋼琴,從小愛好音樂、自學鋼琴
老易真名叫易群林,工友們都叫他“老易”。他來自湖南岳陽,2004年來到深圳工作。剛來深圳時,他進過玩具廠、電子廠工作,后來在工地上和水泥。如今他在深圳光明區的一家工地上做洗碗工,偶爾也接一些其他工地的雜活,他的兒子也在這家工地上工作。
老易在宿舍里。
老易初中畢業,因為家里有五兄妹、自己早早就沒繼續上學。但他從小就非常喜歡音樂,聽到音樂就會非常開心,特別興奮, “聽到喇叭里放歌都站在那里聽、跟著唱”。因為岳陽的表親家里有一架鋼琴,他就常去表親家玩,自己摸索著學會了鋼琴,“找了音樂書、琴譜來看”。此外,愛好音樂的他還自學了口琴、大號、小號等樂器。雖然因為是自學并不專業,但老易還是學會了彈奏上百首樂曲,“彈得不好,但是(曲子)什么調我還是比較熟悉”。
后來老易來到深圳工作。沒有鋼琴,老易就偶爾在下班后吹吹口琴和笛子。他說,在離開岳陽后的近30年里,自己幾乎沒碰過鋼琴。去年在下工回去的路上,他碰到有人在搬運鋼琴,對方同意讓他彈了會。這次在華強北能彈上鋼琴,還是因為一個工友的手機壞了,打算去附近手機店買部新的,他們離開店里才遇到了那架鋼琴。
老易說,工友看上的手機要一千五六百元,“劃不來”就沒買了,他自己的手機是在網上買的,900塊錢,已經用了2、3年。
攢錢準備回老家蓋房子,打印《追夢人》曲譜準備下次去演奏
來到深圳的老易,現在的目標就是攢錢。他和兒子合計著,等在深圳賺到十多萬元錢就回老家蓋座房子。老易說自己每個月的收入3000多元,他們打算在10年內掙夠錢回家。
老易的大水壺。
為此,他們有自己的省錢計劃。他們住在工地的宿舍里,每月不需要交房租,這為他們省去了一大筆開銷。兒子給老易在商場里買了一個198元的大水壺,“這是我買過最貴的水壺”。水壺能裝6斤水,老易去到哪工作都背著它,用了5個年頭的水壺已經滿是磕碰的痕跡。一壺水夠老易在夏天喝半天,冬天能喝一整天,這樣就能省下買水的錢。
那次在華強北彈完鋼琴之后,他特意從網上下載了一首老歌《追夢人》的曲譜并且打印出來放在宿舍里。當每天下工回來,吃飯、洗漱、洗衣服,這些常規的工作做完了,如果還有興致,老易就反復唱唱曲譜、在心里默默記下。他期待著下次有機會再去華強北的公益鋼琴那里彈上幾曲。
老易自己打印的《追夢人》曲譜。
兒子擰著頭望向一邊說,以后一定要給老易買一架鋼琴,老易笑著說“太貴了”,他開玩笑說除非幾百塊錢能買得到。老易覺得,自己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攢夠錢回家做好房子。
他手里拿著《追夢人》的曲譜,簡單唱了遍開頭部分?!白穳羧诉€是要有夢想嘛?!崩弦子朱t腆地笑了。
關鍵詞:
責任編輯:Rex_2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