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定于2022年9月7日在香港上市的樂華娛樂，在9月1日突然撤銷IPO計劃，暫緩上市。

這是樂華娛樂在八年內，第四次沖擊資本市場失敗，也是公司創始人杜華的又一次麻煩。

2009年，杜華創立樂華娛樂，先后簽下、培養了不同時代的兩位頂流偶像——韓庚和王一博，把樂華娛樂打造成國內最受矚目的偶像經紀公司。

(資料圖片)

杜華的A面，是性格強勢的女王。她白手起家，嚴于待人待己，工作至進產房前的最后一刻。兒子趙小果，10歲那年被她送往《變形記》改造，離開節目不久，再被送往少林寺減肥。

遑論旗下練習生，為了選出最出色的偶像，公司人人踐行“一萬小時理論”，要么被淘汰，要么被逼放棄。

杜華的B面，是頗受爭議的熱搜?？?。

以女團經理人的身份參加《乘風破浪的姐姐》，她因為丁當能力太強給其打低分，贊美容祖兒的同時，她又將其類比旗下藝人吳宣儀，逼得吳宣儀的粉絲急忙表態，“沒見過如此坑藝人的老板”。

在樂華暫緩上市當天，“杜華情商”再上熱搜。綜藝節目里，演員魏大勛的爸爸給大家親手做了鮮花餅，其他人要么默默吃餅，要么客氣地表示好吃，只有杜華說：“嗯～有點硬?！?/p>

A面的強勢，B面的爭議，拼貼出真實、復雜的杜華。每天打開手機，杜華能收到上萬條信息，大部分為惡意辱罵。

她往往會點進聊天頁面瞄一眼，不回復，不在意。退出對話框回到現實，她依舊如故。

“等我幾個小時，

我先把孩子生下來”

上世紀90年代，港臺流行文化席卷亞洲。四大天王、小虎隊等年輕偶像閃耀著無窮光芒，讓少男少女們心生向往。

在內地的東南一隅，有位少女在學習之余，將所有的閑暇時間用來手抄歌詞本。她最喜歡劉德華的歌，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現場觀看偶像的演唱會，向他表達自己的愛慕。

這位少女是杜華，在成為“造星女王”前，她想成為閃閃發光的明星。

有一天，杜華無意中看到一篇文章。文中提到，林青霞本是和她一樣的普通初中生，偶然被星探發掘，命運才發生轉變。

從那以后，在江西南昌的繁華路段，多了一個每日踱步的少女。

● 杜華舊照

杜華從初一走到初三，都沒等到星探出現。骨子里好強、不服輸的性格，由此可見一斑。

長大后，杜華來到北京，進入火熱的互聯網行業。2003年，22歲的杜華入職電子商務營銷公司8848，職位是公關經理，一年后跳槽至華友世紀，任公關總監。

華友世紀是一家數字音樂內容提供商，為了獲取信任，不懂音樂的杜華主動向老板爭取項目：“老板，你現在收購那么多音樂公司，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，我幫你分攤一些事情。”

在職五年，杜華玩命工作，每天上班十幾個小時。

懷上兒子的第九個月，她才請產假。那天杜華打完麻醉，即將進產房，老板卻突然打來電話，讓她處理工作，她對老板說：“能不能給我幾個小時，我先把孩子生下來？”

● 杜華在節目上講述往事

在華友世紀，杜華經歷了公司從中小型企業發展成美股上市公司的輝煌，這五年，也讓杜華的能力、見識、資源快速積累。后來得知公司被收購，她當機立斷，選擇創業。

杜華眼光長遠，每一次決定，都近乎絕地求生般的堅決。

2009年6月10日，盛大網絡宣布以每股4美元的價格，完成對華友世紀的收購。沒過幾天，杜華在一家咖啡館約見空中網CEO楊寧。談話不到20分鐘，雙方達成合作，杜華拿到一筆200萬元的創業資金。

楊寧和杜華相識于2008年1月，華友世紀推出國內首張互聯網公益專輯《愛心互聯》，活動內容為邀請企業家和兩岸三地的明星共同演唱公益歌曲。

名單里有四十位嘉賓，陣容涵蓋騰訊CEO馬化騰、新浪CEO曹國偉等互聯網大腕，楊寧亦在其中。

這是一個宏大的策劃，光是聯絡嘉賓、協調時間已經足夠困難，但杜華只花了十天完成專輯錄制，強大的執行力令楊寧印象深刻。

所以當杜華打算創業，楊寧毫不猶豫推她一把。兩人咖啡廳談話次月，樂華娛樂成立，杜華出任CEO。

豪賭一個億

資金到手，杜華的人生進入新階段，但創業的殘酷，超出她的想象。

楊寧幫忙造勢，CEO杜華具備移動通訊與互聯網的工作背景，外界開始關注到樂華這匹黑馬。杜華一舉簽下陳好、謝楠、孟庭葦等一線藝人、購買音樂版權，布局數字音樂領域。

然而，即使有經驗與流量的加持，樂華也無法對抗唱片業和彩鈴業的寒冬。半年不到，杜華的200萬幾近虧空，公司賬面只剩下二三十萬。

樂華剛邁步，就被市場敲了一棒子。

杜華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公司“腿瘸”，依舊每天照常來公司。公司的辦公地點在北京朝外SOHO，一個一百平米的空間。走進自己的辦公室，她最常做的事，是站在高高的窗戶邊上發呆，一邊望著遠方，一邊想著找誰借錢。

那時杜華見了許多客戶和朋友，無人聲援。她抵押完房產，資金仍有欠缺。情急之下，她不惜觸犯行業忌諱——找投資人借錢。出于對杜華的賞識，楊寧答應了請求，借她300萬。

同時，他也留下一句警告：

我有且只有借你這一次錢，你下次找我借錢的時候，說明你已經死掉了，我會直接把你推下水。

杜華緊緊抓住楊寧的救命稻草，苦尋上岸的方向，這時，一個男人出現在她視野。

● 韓庚開發布會

2010年，韓庚從韓國Super Junior組合解約，回國單飛。彼時的韓庚是頂級偶像，舉辦復出發布會時，地點在慕田峪長城，主辦方遍邀京城大小媒體，各路記者塞滿了兩輛大巴。

粉絲們著統一服裝，站立于長城，在大粉的帶領下喊著口號。主持人何炅在臺上把控全場，臺下坐著上海世博會的高層、古長城守護人等官方代表，韓庚一句“長城是世界的奇跡，我也想從這里重新開始，創造奇跡”，徹底改變了內娛的格局。

娛樂巨頭們蠢蠢欲動，務必拿下韓庚。

與其他娛樂公司不同，杜華改命心切，采取了常見于互聯網公司的利益分配原則：分發股權。對于長期被家長制公司掌控，被逼解約的年輕人而言，杜華亮出了極具誘惑力的底牌——自由。

韓庚拒絕了英皇、華誼、光線等一線娛樂巨頭，簽約樂華，兩個命運齒輪發生嚙合，慢慢轉動。

● 杜華和韓庚

拿到韓庚這個金字招牌，樂華藉此撬動了不少資源：簽新人、上電視、舉辦演唱會等。為了打造國內偶像市場，杜華前往韓國考察SM、YG、JYP公司的經營模式。回國后，她照搬韓國SM公司的運作模式，在中韓兩國選拔練習生。

2014年9月15日，樂華的第一個男團UNIQ官宣出道。借助韓庚在韓國的人脈和資源，UNIQ在韓國音樂打榜節目《M！Countdown》亮相，正式打通韓國市場。

UNIQ出道前，杜華曾在社交平臺放話，“我拿一個億跟你們賭，輸了就退出娛樂圈?。?！”

● 杜華微博截圖

杜華輸不起，UNIQ承載著樂華崛起的希望。后來UNIQ的發展不算順利，所幸成員王一博靠耽美劇意外走紅，讓她松了一口氣。

對于杜華來說，王一博的走紅是意外，也是必然。

2011年，14歲的王一博參加全國IBD頂尖街舞大賽，被樂華的星探發掘，成為練習生。在公司的安排下，他前往韓國培訓了近四年，內容包括RAP、聲樂、舞蹈、創作，外語學習、禮儀養成、形體塑造、時裝搭配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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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華評價王一博

打造一個偶像，就像制作一個極致的產品，滿足人們心中對完美人設的需求，以至于每一個出道的偶像，都經過千錘百煉。

UNIQ成團前曾有過十幾人的變動，他們中有的被淘汰，有的主動放棄，只要未出道，競爭無休止。

“不是說今天砸10個億，馬上就會有一個團出來，它是需要一天、一天去練的”，杜華說。

練習生每天訓練十幾個小時，杜華同樣每天在辦公室工作十幾個小時。

過去的經歷讓她深刻意識到，“娛樂圈是一個金字塔，塔尖百分之二十的人，掌握百分之八十的資源。你不努力的時候，自然而然有更多比你努力、優秀的人往上沖。”

● 杜華談娛樂業現狀

偶像時代

二十一世紀的第二個十年，通過向韓國源源不斷地輸送練習生，“原汁原味”地進行練習生培訓、篩選，杜華打造出一批批高度職業化的偶像藝人。

此時，無論是對于藝人，還是樂華而言，都亟需一次爆發的機會，直到“偶像元年”的到來。

2018年1月，首檔男團競演養成類真人秀《偶像練習生》播出，樂華娛樂一舉成名。

節目上，練習生們看到七名樂華練習生，像野路子遇到學院派，氣質、才華遭遇全方面碾壓。

● 樂華練習生在節目亮相

在這場偶像藝人的盛宴，樂華儼然成為業內權威——節目的五位導師之一程瀟，來自樂華的“宇宙少女”組合，在韓國發展成當紅偶像，而比賽最終成團的九名練習生，樂華占據三個名額。

三個月后，首檔女團青春成長節目《創造101》面世，程瀟再以導師身份出現，另一位導師王一博跳了開場舞，微博一夜漲粉50萬。

其中，“宇宙少女”成員孟美岐、吳宣儀回國發展，參加節目降維打擊，分別以第一名、第二名的成績出道。

某種意義上講，《偶像練習生》和《創造101》，以及背后的愛奇藝、騰訊平臺擴大了樂華在國內的影響力。但隨著偶像經濟的火熱，蛋糕越來越大，平臺與經紀公司發生了利益沖突。

2018年7月8日，樂華以“做頭發”“做指甲”為名，分別將孟美岐、吳宣儀接走，當晚兩人宣布缺席三天后“火箭少女101”的發布會。

● 火箭少女101團體表演

一個月后的8月9日，樂華娛樂聯合麥銳娛樂發布聲明，稱騰訊團隊不善待藝人，單方面撕毀合約，孟美岐、吳宣儀、張紫寧（麥銳娛樂旗下藝人）和“火箭少女101”提前終止合作，正式退團。

當天，騰訊方發表聲明回應，駁斥樂華的指控，否定了“兩團并行”的說法，與此同時，強勢地警告業內同行，未經允許不得與三位藝人合作，明示“封殺”。

剛出道藝人，處于流量變現的黃金期，誰都想抓住這個香餑餑。雙方爭執的關鍵點在于，是否存在“兩團并行”的合約。

有趣的是，無論是樂華還是騰訊，都未給出明確證據論證自己的立場。不過樂華娛樂與麥銳娛樂最后還是妥協，宣布旗下藝人歸隊。

● 火箭少女101合影

兩個利益團體博弈，夾在中間的藝人最受傷。無論虎口奪食的結果是導致藝人粉絲厭惡自己，還是失去最大的合作伙伴，杜華都沒有灰心。22歲入行，她早已見慣了商業廝殺，不到最后一刻，勝敗未分。

2021年7月19日，樂華成功拿到阿里、字節跳動的投資。得罪騰訊，再轉身抱上了阿里、字節跳動的大腿，杜華的一系列操作，讓人大開眼界。

此時再看樂華和騰訊的“搶人風波”，并不能簡單用蚍蜉撼樹概括。

杜華始終明白自身的底氣，敢于放手一搏。

業內有一個傳聞，在阿里尚未投資樂華的2020年初，易烊千璽因檔期問題缺席《這！就是街舞第三季》的錄制。杜華聞風而至，千方百計地“忽悠”阿里大文娛的總裁樊路遠選用王一博。

一天，有人看到杜華從樊路遠辦公室出來，興奮地比了一個“耶”。

第二年來《這！就是街舞第三季》，杜華旗下的兩大偶像——韓庚、王一博，同時出現在了節目中。

“明星夢”復燃

樂華發展壯大，杜華的曝光亦逐漸增多。

在2018至2019年間，杜華頻頻登上時尚雜志。時尚五大刊除了《時尚芭莎》外，《VOGUE》《嘉人》《時尚COSMO》《ELLE》都曾為杜華拍攝時尚大片。

有趣的是，這對于公司大部分藝人而言，是遙不可及的榮譽。樂華王牌王一博直到2020年才首登五大刊，粉絲嘲諷杜華：“資源優先給自己，沒見過這么有‘事業心’的老板。”

● 杜華拍時尚大片

在樂華十周年年會，全體藝人角色扮演，韓庚扮演小丑，王一博扮演蜘蛛俠，只有杜華扮演她自己，穿著禮服依舊優雅。

在樂華十二周年“家族演唱會”，臺下清一色王一博的應援燈牌。宣傳海報上，王一博只能站在杜華的右后方，她坐在C位，眾星拱月。

她不介意媒體借此談論自己年少時的夢，但她也多次強調，自己做幕后老板，更得心應手。

● 優雅的杜華

從想當明星的單純少女，到萬眾敬仰的娛樂女王，杜華大致獲得了小時候的理想生活。成長之路常多艱，為此，她鍛造出強壯的內心。

如果把時間拉長來看，樂華的第四次上市失敗，對于杜華而言，亦只是創業路上一個普通的麻煩。過去十幾年，她在浮沉中，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麻煩。

當下，也有一些好消息出現。公司王牌在前不久完成續約——王一博續約至2026年，韓庚續約至2024年，孟美岐續約至2026年……樂華上市尚有希望。

無論工作、生活變得怎樣，杜華都堅信一點，先讓自己快樂。這是自己選擇的生活，無論好壞，照單全收。

● 杜華

難能可貴的是，在復雜的娛樂圈，杜華旗下的每一個偶像，都不同程度地表達了對她的尊重。

他們親切地稱她為，“杜媽”。

李汶翰參加《青春有你》選秀C位出道，出道感言里著重感謝了“杜媽”。孟美岐在《創造營》中拿下第一后，泣不成聲地說：“杜媽愛你?！?/strong>

范丞丞在錄制節目中，看到杜華的人形立牌直接扛起……程瀟、吳宣儀等遇到問題，往往會給杜媽，去一個電話。

在杜華眼中，這些曾經的孩子少年離家，經歷嚴格且殘酷的訓練，與自己建立了深厚的情感鏈接。他們在表面的鮮花和掌聲背后，是無法抵抗的崩潰和壓抑。每每此時，杜華都會第一時間走上前，快速給出解決方案。

● 杜華和她的藝人們

兩年前爭議最大的時候，杜華接受了媒體人易立競的采訪。

現場，杜華給易立競展示自己的微博后臺，近幾天收到了90.4萬條私信，其中大部分為惡意辱罵。

易立競好奇杜華的心理狀態，問她每天看負面消息會不會得抑郁癥。杜華甩甩手，“網絡暴力是不可控的，越在意，越走不出來?！?/strong>

易立競不置可否，反駁道：“理論上肯定是這樣的，但沒幾個人有這樣的心力，真的可以不在意?！?/p>

杜華頓了一下，笑著說，“反正我做到了?！?/strong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