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相并不突出的齊溪,擁有一張寡淡的臉,氣質獨特,冷冽、倔強。
十四年前在話劇《戀愛的犀牛》中,她成為明明,就此打開自己的表演生涯,她看起來是如此瘋癲且自由。齊溪永遠光著腳在排練廳奔跑,時而沉思,時而大笑。
孟京輝評價齊溪:“從不拖泥帶水,從不自作多情,就像一個清晰的箭頭,甘冽、清爽、有力量。真的,中國找不出這樣的女演員。”
之后的她,成為很多文藝片導演鏡頭下的復雜女性角色,無法用單純的好或者壞去定義。
這些女性心里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,悖謬而復雜,而齊溪敏感的神經可以準確地將這些角色詮釋出味道。
齊溪在很多角色中,無所顧忌地撕裂自己,素顏出鏡,甚至是往丑里去演。她是一個真實接地氣的演員,早已全然剝離掉自己作為芭蕾舞演員骨子里,那種縹緲空靈的美。
她被大眾稱為“文藝片女神”,對于類似標簽齊溪聽過很多,她直言沒有文藝片演員,只有演員。
很不幸,東北女人麗娜下崗了。
上世紀90年代末,東北下崗潮爆發,王小帥監制電影《下海》鏡頭下的齊溪,成為中年下崗女人張麗娜。
被硬生生拽進新時代的她再難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,生計無依的麗娜拋下丈夫孩子,借了高利貸,前去法國當保姆。到巴黎后,才發現一切糟糕到了極點。
做保姆根本賺不到錢,丈夫甚至為了還高利貸打算賣房子。面對這失控的人生,走投無路時,麗娜成為當初自己最看不起的“下海”女人,巴黎街頭的站街女。
電影《下海》齊溪 片段
麗娜涂上脂粉紅唇,頭發散落,媚態十足,等待生意找到自己,陌生男人的一瞥,她就明白來意。
在一次次的交易中,她消耗著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尊嚴,徹底淪落風塵。
與丈夫視頻通話時,麗娜擦掉口紅,將頭發扎起來,露出久違的笑容。彼時的她,是丈夫的妻子,是兒子的母親,只是她從未為自己活過。
賺夠錢后,麗娜離開這個不屬于她的異國他鄉,回國后,真相被東北老鄉說了出來,丈夫感到屈辱與憤怒,離開了家。
海水冷,岸上更冷。
齊溪飾演的麗娜是復雜邊緣的,從清高失落到放棄抵抗,最后隱忍平靜,那種克制的表演讓人感到錐心的疼痛,且難以忘懷。
她只要凝視鏡頭,戲就上演了,可以“不要臉”,可以無所顧忌地癲狂。
齊溪那張寡淡的臉下面,是絕不順勢漂泊的靈魂。
電影《下海》齊溪 劇照
春節檔電影《奇跡·笨小孩》目前豆瓣評分7.4,這是幾位小人物逆風翻盤的故事。
在戲中,易烊千璽飾演的景浩廠長將幾個為生活努力的小人物召集在一起,過程中每個人也都實現了自我的成長。
電影《奇跡·笨小孩》劇照
在影片中飾演女工汪春梅的齊溪,是一個悲情人物,一無所有的單身媽媽,有聽力障礙,一直找不到工作,直到遇到景浩與那群朋友。
這個女性角色是有層次的,從汪春梅的笑容就能得知,她從最初拘謹小心地笑,到最后自信陽光地笑。
電影《奇跡·笨小孩》
汪春梅(齊溪 飾)片段
被扇耳光的那場戲,她拍了兩天被打了無數次,齊溪牙齒咬合、吃飯都出了問題。
正是這一次次毫無保留地嘗試,才呈現出影片的最好效果。
電影《奇跡·笨小孩》
汪春梅(齊溪 飾)片段
為了體會聽力障礙患者的日常,齊溪提前兩個月就用棉花將自己的耳朵堵住,真實感受這種與正常人有差別的狀態。
身為貴州人的齊溪,在臺詞上融入了自己的家鄉話,聽上去自然親切。
汪春梅的笑容給齊溪帶來力量,“這個角色的底色是燦爛樂觀的,所以她一直在笑”。
影片接近末尾,“奇跡小分隊”搬離之前工作的地方,那是一個雨后的清晨,他們坐在大卡車后面,途經深圳的各種繁華街道,汪春梅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電影《奇跡·笨小孩》
汪春梅(齊溪 飾)片段
這場戲讓齊溪印象深刻,導演文牧野任由他們自由發揮。
如果沒做演員,齊溪會成為一位優雅的芭蕾舞者。
6歲那年,齊溪就開始學習舞蹈,讀初中時考上解放軍藝術學院。
本身跳舞不錯的她,從家鄉貴州來到陌生的北京,感到從未有過的困頓,解放軍藝術學院幾乎匯集了全國最漂亮的孩子,齊溪稱自己在那里默默無聞,沒人關注。
之后她被分配到山東的部隊。
濟南的天總是灰色的,很少見到太陽,在部隊安穩的日子,齊溪過得不開心,她感覺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將來的生活。
在濟南那段日子,齊溪與同伴們每天都被喊去電視臺,在明星的身后伴舞,有劉德華、郭富城,也有莫文蔚等人。
十六七歲的齊溪苦悶不已,自己跳芭蕾舞令人驚艷,在解放軍藝術學院吃了那么多苦,怎么就成為伴舞之人,失去名字了。
那時的她就心懷不甘,自己明明是要當青年舞蹈家的人。
如此心性,決定了齊溪之后人生的不安分。
最終,她離開了那座塵土飛揚的城市。
當時的齊溪總愛看一些歐洲電影,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電影給自己內心帶來的沖擊。
齊溪決定考中央戲劇學院,她不滿足于做一個觀影者,她想成為演電影的人。
為此她與父母大吵了一架,父親極力反對,“你這軍裝穿得好好的,學了那么多年的跳舞,以后分房子什么的,多么安穩”。
對于父親口中的安穩,齊溪極為不屑,她不想過循規蹈矩的生活,決心從舞者轉為演員。
她在山東參加了高考,最后齊溪擔心自己考不上中戲的表演系,索性報了導演系。
2004年,齊溪如愿考入中央戲劇學院,她再次來到北京。
齊溪一米七四的高挑身材,在南方姑娘中較為少見,這個貴州女孩特別颯,一進中戲像是破繭而出,抽煙,走起路來帶風,同學們都很喜歡她,集體選她當班長。
大學四年,毫不夸張地說,齊溪是玩著過的,特不用功,她騎著自行車到處溜達,該上課的時候她不上,與北影的年輕人混在一起,玩搖滾,談戀愛。
讀大四那年,導演班有位同學對齊溪說,“你這么瘋瘋癲癲的,要不去孟京輝那里試試吧”。
齊溪去了,想進孟京輝戲劇工作室需要三輪考試,考完第一輪后,她對導演說自己可能第二輪就不來了,誰知孟京輝說:“你也不用來考了,完事兒直接來工作室吧。”
其實所謂的第一輪考試,也不過是在排練廳,孟京輝讓這群年輕人講笑話,齊溪狂講,講著講著就坐到了地上,可能孟京輝的方式就是她最擅長的。
齊溪覺得自己在精神上與孟京輝像是父女,“我生來就帶著他的那些東西:不從眾、反主流、有反叛精神、話不會好好說、路不會好好走、飯不好好吃、覺不好好睡、熱衷于自己給自己找罪受”。
齊溪、張念驊主演話劇《戀愛的犀牛》
走進孟京輝工作室后,齊溪遇到奠定她之后表演基調的重要人物——明明。
2008年,她被欽定出演《戀愛的犀牛》中的女主角,這是一個幾乎每個女演員都渴望的角色,齊溪的上一版“明明”是郝蕾飾演的。
在當時那么多女演員里,齊溪的確是最適合演明明的人,她看起來是如此瘋癲且自由,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她會帶給你怎樣的驚喜。
《戀愛的犀牛》是齊溪人生中,第一個表演作品。
話劇《戀愛的犀牛》宣傳海報
這部戀愛圣經,這頭奔跑不息的犀牛,是過剩的荷爾蒙,愛情的結局不是這部話劇里所關心的,無法安放的欲望才是。
齊溪永遠光著腳在排練廳奔跑,時而沉思,時而大笑,她渴望愛情,但眼神從未具體地投向過舞臺上任何一個人。
沒有禁忌,沒有規范,齊溪演的明明沒有那么歇斯底里,反而是將那種神經質放到了生活里,拼命體驗明明的情緒,感受一切會讓自己痛苦的東西。
齊溪、張念驊主演話劇《戀愛的犀牛》
脫離舞臺的這種狂熱,她何嘗不是另一個明明。
這部話劇,她一演就是700多場,1500多天,在中國天南海北邊走邊演,齊溪成為繼吳越、郝蕾、王檸之后第四代明明的扮演者。
為了演《戀愛的犀牛》,齊溪甚至連中戲的畢業典禮都錯過了。
那年,她24歲。
孟京輝評價齊溪:“從不拖泥帶水,從不自作多情,就像一個清晰的箭頭,甘冽、清爽、有力量。真的,中國找不出這樣的女演員。”
齊溪對明明的演繹,自然吸引到了一些人。
在她與孟京輝劇團的四年合同就要到期時,婁燁找到齊溪,想找她出演自己的電影。
孟京輝對她說:“齊溪,婁燁找你,我一定會讓你去,如果是別的導演找你,我不見得會放。”
齊溪將自己的第一部電影給了婁燁的《浮城謎事》,與她搭戲的是當時已經出名的郝蕾、秦昊,她一點不慫,表演毫不遜色。
關鍵詞: 戀愛的犀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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